侯开嘉
白砥是我比较关注的一位书家,最近他从《圣教序》“况乎佛道崇虚,乘幽控寂,弘济万品,典御十方”的句中,取“弘济”二字为题材进行创作。看了大约有近20幅作品,每幅4尺整纸,幅幅的表现都不同。在他笔下的“弘济”二字,就像手中的“七巧板”,随意摆放,奇趣横生。在各幅作品中的笔法变化、字体造型、章法布局,看似不太经意,细品却是别具匠心,表现出博大、厚重、古拙、灵动、萧散等多种艺术境界。不由得领略到他深厚的传统功力和超强的创造力。其中,尤以字体结构的造型能力和篇章布局设计使我感触颇深。仅仅两个字,居然能写出如此多的模样来,而且又不失规矩,恐怕这就不是一般书家能办到的了。
当下的书法环境,纷纷都在强调学习传统。而大量摹仿古人的作品在各类大展上出现。在电脑和传媒的帮助下,摹仿古人的笔法、结体、章法似乎不是很难的事,至少比起前人学习书法要容易多了。难道这就是继承传统吗?当然,摹仿古人也是继承传统,但这远不是传统的全部,仅是浅层次的继承传统。而真正传统的精神是在求变、求新、求发展。我们强调要学习魏晋、学习“二王”,须知魏晋的书法不是静止的,而是流动的。王羲之书法的新风格是在钟繇古朴的风格上发展而来,王献之又在王羲之书法外另创新貌。王羲之说:“适我无非新。”正因为有这种求变的精神,魏晋书法风貌才光耀古今。
白砥用“弘济”二字就创造出几十种表现形式。这是继承优秀传统的一种表现。因为造型能力是书法家必具的修养,古代书家无不如此。王羲之的代表作《兰亭序》中,有面貌各异的20个“之”字。米芾曾由衷地赞叹:“‘之’字最多无一似。”欣赏王羲之尺牍,其中众多的“羲之”“羲之报”“羲之顿首”,可谓是字字写法不同,随着章法的起伏,它们往往成为一幅尺牍中最精彩的神来之笔。
米芾是魏晋书法精神的真正继承者。关于他“集古字”的说法,常常被人曲解,以为他书法的成功来自摹仿古帖的集合。因而当今不少青年便用电脑集古人之字,拼凑成幅,认为得了“集古字”之法。其实米芾不仅在年轻时下了不少苦功,而且在三十多岁时,书法便表现出强烈风格意识,如《吴江舟中诗》《苕溪诗帖》《蜀素帖》便是明证。王文治在《论书诗》中称他:“一扫二王非妄语,只因酿蜜不留花。”从花酿蜜、由蛹化蝶,这恐怕才是米芾崇尚魏晋的实质。他既能写出《中秋帖》《大道帖》以假乱真的王书作品,以显示传统功力,又能创作出《蜀素帖》《虹县诗》《研山铭》及众多自具风貌的尺牍作品,因而成为宋代尚意书风的代表人物。
白砥不受书法时风的影响,常常在展览上、刊物中、微博里晒出他自具一格的探索作品,这类作品,既体现出多年修炼的传统功夫,又表现出与昔不同的现代感。其手段是传统的、思维和形式是当代的,这类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探索方式,所具的创造精神应远肇魏晋唐宋,近继陆维钊、于右任等现代名家,因而我常以欣赏的眼光来进行品鉴。沙孟海先生说:“书法家、篆刻家的个人风格,往往经过长期的、反复的探索和实践才能逐渐形成。”所以,白砥这些探索作品能够成功与否,除了要经受当代人们的“月旦评”而外,还得经受时间的检验。既然在探索,就会有成功,也可能失败。但如果没有探索,永远都不会成功。
编辑:马晓阁